新西兰连续阴雨连绵已经数周。
对于母亲这边的家族事物,陆矜总是姗姗来迟,面带愧意地站在门前。
几位姨妈围坐在床榻边,寸步不离陪着陪伴大半生的奶奶。 气氛压抑,大家都清楚即将会发生什么。
混血的四姨经不住这样的哀伤场面,掩面而去。
陆英梅的奶奶,也就是陆矜和陆焰的曾外祖母,邓秀秀,共嫁五任丈夫,一声波澜壮阔。
陆焰蹲坐在床榻边,握着太姥姥瘦骨嶙峋的手。
昨夜退烧过后,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不久,今天状况却急转而下,老人突然无法进食,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。
老人呼吸微弱,独留一双幽暗哀怨的眸子不停转动。
后事早由专业律师安排妥当,她如今四代同堂,家族人丁兴旺,完成家族众人吃得饱穿得暖的目标,已然没有任何憾事。
那晚,在陆焰怀中,太姥姥静静地离开了。
陆矜不了解新西兰具体规定政策。
在异国他乡的医院,他只能作为助手,协助陆焰完成老人的死亡登记,联系殡仪馆,联系亲友,安排丧事等相关事宜。
几位姨妈给老人家换寿衣,兄弟俩默默退出门外。
陆矜走到庭院花园,修长瘦削的身形藏在晨雾中,深深透了口气,抽完一支烟。
回头看去,弟弟陆焰正在屋内沙发主座端坐着,举着电话,一个个通知各亲友。
颇有一家之主风范,不自觉间就会让人安心。
自父母离婚,他和陆焰的关系也开始聚少离多。
离婚协商那会儿,他们兄弟俩自幼由爷爷奶奶带大,自然两个都想留在北疆,母亲虽然不提,神情明显地黯然神伤,“怎么一个跟老娘的都没有,白养你们那么多年了。 ”
后来,陆矜得偿所愿留在北疆,而弟弟和童溪去了美国。
“婳婳呢?” 他走到屋内,这时才注意到家里比起平日安静不少。
陆焰合起双目,将手机随意放到一旁,捂着面揉搓双眼。
“怎么了?” 陆矜拍拍他肩头,惊讶于弟弟会做出这种稍显无措的举动。
陆焰小他三岁半,仅仅三岁的时候,弟弟就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明,独立,自律和安静,喜欢整理,不哭不闹,不太像个小孩儿。
妈妈和奶奶紧张坏了,一度怀疑弟弟是不是阿斯伯格综合征,一家人跑了几家医院,在几位资深医生的劝说,才勉强打消念头。
陆焰这小孩,不过生来早慧。
后来,天赋与后天努力的加持下,陆焰在极限运动方面展现出卓越非凡的能力,家人才彻底松了口气,却又不免开始担心起他的人身安全来。
陆焰再次睁开眼睛时,双目明晰淡然,他向来不喜形于色,探究他的心思如海底捞月,然而,却如一座可靠深沉的山,在北疆时,陆矜有什么心里话都跟远在海外的弟弟电话分享。
“小焰,这个家幸好有你,没有你,哥哥真想象不出来我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承受。” 陆矜作为长子,肩上担着家族望子成龙的无形压力,似乎怎么拼尽全力做到极致,都无法超越父辈的成就,而小焰身上,总是拥有超乎一切的洒脱和自由。
比起弟媳童婳,陆焰其实花钱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年年大笔资金流入在北疆投资建立的动物保护基地,他像是那些小动物的国王,身上无时无刻散发着主宰这个世界的自信。
再年长一些,除了按时完成课业,陆焰课外坚持练习滑雪和自由搏击,跟体内设定了某种无法更改的程序似的,从未缺席一日的训练。
陆矜看了看他,猜测道,“又跟童婳吵架了?”
须臾,陆焰才缓缓点头,“嗯。”
陆矜不合时宜地抿嘴,笑了笑,想说些什么,鉴于当前的场合,不适宜的话题终究没说出来。
陆焰却直接盯着他,“你笑什么?”
“婳婳确实是挺不一样的。”陆矜意味深长地评价。
陆焰舒展地挨着沙发,反问道,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
兄弟连心,弟弟为数不多的几次情绪波动,陆矜都看在眼里,最明显的莫过于两家人初次见面。
童婳戴着蓝牙耳机,没睡醒还是怎么,睡眼惺忪地找了个空位置坐下,唯独目光在看到他这边时,双眼恍然明亮起来,亮晶晶的眼睛不停地往他这边注视,目光安静,神态却扭捏。
陆矜以礼貌的目光回应了女孩,和陆焰不经意地眼神交接,发现弟弟眉心微皱,深邃眼眸情绪纷杂。
这种情绪,陆矜很熟悉,奶奶在他们兄弟俩做同一件事,老人家却单独夸奖弟弟时,陆矜就会这样心底置气。
小孩子气。
“弟弟,女孩子是要哄的。你不能看婳婳好说话就欺负她,多制造浪漫,多点耐心才是。”
陆矜说来好奇,弟弟明明是是跟着母亲和她好几个姐妹长大的,心思却未免也太直男了,大部分场合绝不顾及他人脸色,连他看了都直摇头。
“哥,比起耐心,我应该是你的千万倍。”
陆焰丝毫不认为哥哥的话有占上风,他伪装自己蛰伏在亚马逊雨林两天一夜拍摄巨蟒的时候,哥哥不知正在哪个世界角落开工作会议,犯那些二代试图证明自己的毛病。
他云淡风轻道,“我对婳婳很好。”
童婳来到苍南两天,早就提前安顿好了一切,卸下行李趴在床上,整整睡了一天一夜,在江北医院验血结果出来了,化验单正放在包包夹层里,随她来到苍南市。
她有过长达两年的月经不调,长期服用避孕药,陆焰也清楚这一点,知道她按期服药,在避孕时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在生日宴会的前一个月,陆焰回来过一次,住了两晚。
她想也不用想,必定是那次中的招。
像往常那样,童婳起身换了件新裙子,在旧衣服口袋顺手摸到烟和打火机,打火机咔哒一声,点燃了烟正准备往嘴里送,瞟到平坦的小腹,她吓了个激灵,紧急将烟头掐灭,全扔垃圾桶里。
童婳学会抽烟,是她第一次见到茉莉时,编着两条辫子的女孩脚不沾地地被爸爸抱进饭局里,女孩怀里抱着漂亮崭新的紫色玩偶娃娃。
温茉莉的爸爸温力是苍南有名的茶商,也是老头削尖脑袋谄媚讨好的投资商之一。
饭局人数远超预估,服务员搬来了几张椅子扔是不够,童婳于是站在一旁安静听着,老头一个眼色,她立刻给旁边的大人添茶倒水。
老头打圈几轮下来,脸色已经不太好看,可几位苍南的投资商看她爸除了满脸的戏谑,脸上丝毫没有要给这胖子投资的意向。
她给宴会上的小女孩捡了几次玩偶,在女孩百般无聊推开母亲的束缚躲到桌布底下时,童婳跟着钻了进去。
两人是同龄,童婳却一脸大姐姐的模样,“你不要呆在这里,会磕到头的。”
茉莉目光清澈地望着她,“你是谁?”
“我叫童婳,童向烽是我爸爸。”
女孩歪了歪头,“哪个是你爸爸?”
童婳举着桌布,抿住嘴安静片刻,才说,“那个大胖子。”
她的话,惹得桌下女孩咧嘴大笑,童婳也随之勾起嘴角,“你爸爸呢?”
“我爸爸是温董事长。”
童婳曲腿跪坐着,羡慕说道,“好,好厉害呀。”
童婳和茉莉没有交流太久,因为两分钟后,老头双手捏着胳膊将她提到椅子上站着,可以和那些大人平视的高度,粗糙的声嗓喊道,“这是我乖女儿童婳,来,给伯伯们表演绝活。”
老头很聪明,利用他们为数不多的对孩子的同理心,将一只烟夹在她耳后,手边送来小半杯白酒。
茉莉漏出半边脑袋,呆呆地望着她。
童婳的配合“表演”,给宴会推上一个小高潮,中途身旁看不下去的妇女,也就是茉莉的母亲,才拉着她下来。
茉莉离开后,童婳心里彻底空了一块,陆焰寸步不离的贴身陪伴也无法填满心里的空洞。
第二年,她除了夜里惊醒,白天终于像个正常人般和男朋友相处,久了,身体防线也不自觉降低,从牵手到接吻用了一年半时间,篝火燃尽,她攀上陆焰的背,让男生给她背回酒店山庄,两室一厅的套房。
男生明显对那个吻意犹未尽,回到房间,仍是紧搂着她的腰,似乎想要继续,随后总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。
她坐在沙发,陆焰坐在身旁,双手捧着她的脸,魁梧的身体压了上来,湿润的嘴唇紧接着贴来,亲着她的嘴。
几分钟后,有些举动一旦发生,便不再有所收敛。
他左手一提,又将她靠拢的双腿抬到他大腿上,左臂再拦腰一抱,她彻底侧坐在陆焰的腿上,睁眼看男生醉心的接吻。
慢慢的,身体柔软而酥麻,她也学他那般,投入地闭上了眼睛。
他们在沙发上吻了很久,至少有十分钟,童婳半倚在沙发软垫上,双肩柔软无力,陆焰将她抱回房间也不曾多想。
童婳平躺在床上,陆焰很快欺身压下来,继续方才的吻,不像玩了一天的她,他应该是洗漱过,嘴唇和头发都散发着淡淡清香,干净利落,她并不反感,傻乎乎地又跟他吻了一会儿。
陆焰抱着她滚了一圈,彼此交叠地躺在床中央,他气息变得炽热,急促又滚烫,顺手地拉下她牛仔裤的拉链,童婳终于察觉到不对劲,蹬着双眼看他。
男生竟堂而皇之地掀开她的衬衣,粉色的少女内衣引入彼此眼帘。
童婳急忙捂住,“你干嘛呢?!”
陆焰跟失去神智似的双眼迷离,磁性的嗓音扑在耳旁,“婳婳,我们试试。”
“试什么?!你疯啦?!”
“……”
她因为双臂抱在胸口强烈抵抗,陆焰明显停止了更进一步的想法,她洗完澡出来,在两米的大床用浴巾摆了条三八线,命令男生不许越界。
他答应了的,后半夜,她却躺在他怀里,身上浴袍也不见了,身上仅剩一条薄薄的蕾丝内裤。
童婳后来想分手时坚持认为,那晚不算越界,她还是清白的。
尽管陆焰也没穿衣服。
他搂着她,似乎是察觉到她醒了,在她额间留了个吻,童婳却一声不敢吭,满脸通红,生怕他说话,戳破彼此的尴尬气氛。
他想干嘛?
男生要死不死地出声,“你真的不想跟我试试? ”
“试什么!”
他顿了顿,鼻腔似乎发出无声的轻笑,“你知道我的意思。 ”
“我不知道!”
“我们是男女朋友,发生关系很正常。”
这么直白的话,童婳听着想吐血,夜里,脸蛋憋得通红,因为紧张害羞,声音也支支吾吾,“我,我才十八岁。 ”
“十九了。”
童婳还想辩驳,陆焰光着膀子压在她赤裸的胸脯上时,脑袋砰的一声,炸开了,一片空白,他搂着她,用手试探了会儿,指尖慢慢收拢,揉着,捏着,似乎是觉得改不够,探头下去吻了吻,“宝宝,是你先越界的。 ”
陆焰终究是停在最后一步,他搂着女孩转身坐在他身上,隔靴搔痒地弄了一夜,这极度考验耐力,好在童婳已经不排斥接吻,稍稍缓解了火热的欲望。
在北疆旅行婚礼后的蜜月期,陆焰立刻对此进行了报复,童婳坐在他身上,他不可能同意关灯,反复提跨,顶着女人一览无余的雪白身体。
而他,只需仰头屏息凝神,品噬压抑整整四年后,席卷而来的快感。
至于生理欲望满足后,他对童婳并没有明确的心理预期。
新西兰是个孤独的城市,这几日因为老人丧礼获得短暂的人烟,第二天,他马不停蹄和哥哥换上中山装,接待从各国赶来参加葬礼的亲友。
第一位接待的就是杨阿姨,以及她身后的童溪。
陆焰默不作声吐了口气,这下,某人更不可能出现了。
一切尘埃落地,逝者落叶归根,两个月后,陆焰辞别几位至亲,他自知坚强果断、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无所谓的姿态。
可这回儿,自己虽恼她,也确实有点想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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